自分の楽しいが誰かの楽しいになる
 
 

【MK】江古田日记(楔子、1、2、3)

※MK穿越,原创女主第一人称

※主江古田组(黑青白红),非CP走向,官配前提

※脑洞大,私设多,伪主线,真日常

 

目录:

楔子

1 新生之序章

2 工藤新一监视事件

3 江古田高校的日常

4 如果一切皆非所愿

5 未完之终章

番外·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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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当我写下这些文字时,我的身体已经虚弱到几乎手拿不住笔。

虽然由于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我比一般人多上了几年学多读了几年书,但言辞木讷干瘪如我仍旧无法使自己变得文采斐然或风趣诙谐,只能用些最乏味的文字来将我过往的经历平铺直叙。

原本还算得上是一段传奇的遭遇在我笔下越发索然无味。我倦怠地打了个哈欠,然后再次握紧了笔继续搜肠刮肚。坐在我对面的中年人却毫无倦意,始终和蔼而温厚地注视着我和我写下的文字。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对于他那套炉火纯青的扑克脸我早已了然于心。可我也明白,若说此刻那张脸上有什么真诚所在,便一定是那隐约噙着的一抹悲悯和怜爱的笑意。

“都写了一整天了,休息一下吧。”

“您也知道,我就快死了,再不写就没机会了。”我稍微停下笔,无奈地回答道。

是的,我自知大限将至。其实我早在八年前就该死去了,那时真是抱着豁出一切的心态想要一了百了,却没想到命运给予了我如此殊遇。不,我最该感谢的并不是命运,而是我曾经的那些伙伴。如今思念的人都已见到,想要的结果也已见证,再没有什么遗憾——不知这是否便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全部意义。

装饰在床头的四叶草吊坠已不复当年的光泽色彩,我知道自己是受了它的庇佑才得以苟延残喘至今。可眼下它就像具耗尽了魔力的残器,似乎一阵风吹就会碎落成灰,而我自己也将随风而逝。

想到这个吊坠曾经的主人,我不禁微微一笑。最初来到这个世界时,我根本没想过有一天会见到眼前这个男人。是我任性地扭转了宿命,并把一切告诉了他。至于他信或不信,我并不很在意。但他肯像这样时不时地来看望我,似乎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信任我,并且保守我的秘密。

“你写的这些东西,打算怎么处理呢。”

我写下最后一个句点,如释重负般搁下了笔,不假思索道:“就和‘那个’藏在一起吧。”

他自然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我把一大摞密密麻麻的文字稿交给了他,稿纸离开我手的那一刻仿佛半条命都随之而去了。我必须承认一时兴起的写作只是次毫无意义的情绪发泄,同时我也更悲观地想,这只是一个人弥留之际对自己曾经存在于世的最后的证明。

如果某一天有人发现了我的这些手稿,就说明潘多拉的诅咒将再度降临人间。但那已经与我无关了,我所在乎的人们也将不会再被裹挟而去——面前这位闻名天下的魔术师,曾无比郑重地向渺小的我如此承诺过。

“这些年来,谢谢您的照顾。”

 

 

  

1 新生之序章

「穿越文的主人公一定要与大人物纠缠不清,不然这堆狗血拿给谁看」

 

我在这个世界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伏在我床边小憩的这位青年。我疲惫地转动着眼球扫视四周,全然陌生的环境令我心底生出些许恐惧。脑海中闪过无数种猜想,最终在我看到自己胸前的病牌上书写的姓名时才恍惚明白,自己大概是穿越了。

青年揉着惺忪睡眼从病床上直起身时,看向我的目光中充满了不敢置信与几乎要溢出来的喜悦。我只能略带怯意地笑了笑,方要向他询问这是什么情况,他就似乎读懂了我的心事一般,将“我”的病情详细叙说了一番。

所谓穿越有几种类型,按主体来看主要分为魂穿和身穿。魂穿即灵魂穿越,其中又分为胎穿、灵魂交换、借尸还魂等几种情况;而身穿自然就是连带着身体一起穿,少数情况下还可能遇到真身缩水或异变等诡异设定。从那位青年的讲述来看,“我”原本就是个常年病弱的体质,多次住院治疗都不见好转,这次突发恶疾更是长时间陷入昏迷不省人事,眼看就要咽气了。是我的到来让这个女孩的生命得以延续,因此我八成属于魂穿里借尸还魂那一类吧。如此一想,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我现在的身份是足立澄,一名普通的17岁少女。至于我穿越前是谁,以及穿越的缘由,都并不重要。

那位青年名叫足立彻,是这女孩的亲哥哥。在足立澄住院期间,是他抛下了自己的工作、不分昼夜地照料着命悬一线的妹妹。这些事实他自己是不会明说的,可我也凭自己的分析判断猜到了八九分。

自我到来后,足立澄的身体恢复得极快,不出几日便出院了。哥哥领我回到了家里,使我不得不真正开始接触这个全新的世界。我并没有刻意想要隐瞒足立澄的灵魂已被调包的事实,但或许是我的闷骚性格本就与她有几分相似,破罐破摔顺其自然的我反而没有引起哥哥任何怀疑。又或许他注意到了我的异样,可那又何妨,他没有失去这唯一的亲人就足矣。

就在我还对这个世界一知半解时,却突然被告知,自己将重新回到江古田的校园。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惊讶得一口水喷了出来,差点让哥哥以为我是旧疾复发。为慎重起见,我小心翼翼地向哥哥试探道:“学校里……大概和我同年级的,有没有一个叫……黑羽快斗的同学?”

“你班上的那个孩子啊……怎么提起他?”足立彻有些诧异地看着我,目光中似乎夹杂着别样的意味,“听说你在学校很少与同学来往,这么一问倒真叫人意外。”

我只好小声搪塞过去:“好久没见大家了……忘了名字总不好嘛。”

至此我才终于确信,自己是真的穿越了。

 

当我穿上深蓝的水手服,进入江古田2年B班的教室时,心中满满的都是不真实感。要知道,当那些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活生生地出现在你面前时,已经不能够将这里称为漫画世界了,所以请允许我把这里看做是我原本生活之处的平行世界。

江古田高校,在我原本的世界里已经不存在了。它曾经是隶属于日本大学的一所高校,却早在上个世纪就被废止。虽然在中野区也有一处以江古田为正式名称的地方,但这所高校的所在之处却是练马区以铁路站命名的江古田站一带。“Ekoda”这个名字仿佛在我心里慢慢生根发芽一般,将原本飘忽于混沌时空中的我与这个世界紧密维系在一起,给予了我些许归属感。

乘坐西武线疾驰在这座平凡的城市中,我忽然觉得这样日复一日的两点一线有些无趣。经过沢袋时看到对面人流涌动的米花环状线,倏地心中一动,盘算着这就去会会那位死神小学生也不错。只可惜初来乍到的我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熟悉,虽然同处于东京都管辖之下,但即便我自诩并非路痴,连江古田这块地方都没走清楚的情况下又谈何闯荡米花——更何况那还是全日本治安最差的地方。

穿越者总会夹带着些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最初的我也不例外。我知道那么多上帝视角才能知道的秘密,稍加利用岂不是就能将“主角们”玩弄于掌间。为了使我的校园生活更加丰富多彩一些,我想方设法创造机会接近他们,算计着怎样跟黑羽套近乎然后暗地里拿基德身份威胁他,算计着怎样利用强迫症逼死处女座的白马,总有一天要在世界中心大声喊出这些可爱的秘密——诸如此类促狭又中二的想法。

然而后来我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天真。

首先,学生是要上课的。尽管我们很少在漫画里看到那些光环照耀的主角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但也不代表沉重的课业负担就不存在,只是那些全身是挂的主角不需要为这种事操心罢了——即便这对于我等一般学生而言是要拼命努力才能完成的任务。你以为黑羽快斗那小子是在穿上自带智商和外挂的怪盗服后才加了特技一般狂酷炫起来的?无数惨烈的事实告诉我们,如果自身素质不过硬,即使穿得再高大上你也啥都不是。

进入这个班级已经有段时间了,我终于渐渐明白哥哥当初所说的话。足立澄这家伙的存在感相当薄弱,再加上座位是在教室毫不起眼的角落里,平时除必要的交流外基本没有同学主动找我说过话,我也很难插入那一个个早已成熟坚固的小团体里。更别说主角们了,我根本找不到接近他们的机会。

我不禁无语问苍天,如果没有我的乱入,就这么让足立澄因病去世,将来也未必会有人记起她。

我仍不死心,不跟主角们纠缠一番那我穿越过来还有什么意义?就在我斗志昂扬之际,霹雳一声响雷中断了我的计划。我被班主任绀野老师叫去了办公室,只见她一手扶着眼镜叹了口气,然后将一张纸递到了我面前,“你自己看吧。”

满篇红色勾圈的试卷看得我直眼晕,纵使我倾注了不少心血在学习上,最害怕的事情也还是发生了——上次数学考试,我没及格。

“老师知道你大病初愈还在恢复中,可是学习也不能耽误。这样吧。”绀野老师朝另一个方向招呼道,“中森同学,你来负责给足立同学补习。”

 

万万没想到,我是以这样的方式跟主角搭上了话。说实在的,我一点都不感到开心。

青子是个学霸。或许是常年跟在黑羽身边的缘故,她被掩盖掉了许多光彩,显得冒失莽撞像个小丑,但事实上她的头脑也相当不错,不止学习成绩在班上数一数二,待人接物间也让人感到说不出的舒心。别看她对黑羽那么不客气,俩人整天鸡飞狗跳从未消停片刻,可那也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比较特殊。青子对待其他同学一向是热情而又随和的。

“以前见阿澄总是对人淡淡的不怎么说话,还以为会很难相处,结果根本没有那回事嘛。”青子探过身来检查我刚刚完成的一份数学题,笑着说,“而且学习也很勤奋,进步很快呢。”

我不觉有些脸红,心想青子真是个好姑娘。她每天放学后都会留下来给我讲题,教得极为耐心而且很得要领。可惜我自己不开窍,几场考试也都是勉勉强强低空飞过。如此一来,我心里着实有些愧疚。

“啊,原来你们还在这里。”班长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朝我们问道,“之前说的联谊会,就差你们俩没回复了,去还是不去?”

联谊啊……这几天一直在听班上的女生们叽叽喳喳地议论,听说是由江古田方面策划,联合了包括帝丹在内的几所高校共同举办的。我承认在听到帝丹这个字眼时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动,仿佛触电般精神一振,但转念想到自己的成绩问题又立刻萎靡下来。这样也好,我还是离那个死神远一点吧,万一被案件强气击中了怎么办,就算只是一不小心被列入嫌疑人名单也够闹心了。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青子已经给出了不参加的答复。班长一边记录一边表示着遗憾,“中森你和黑羽还是这么一致。那小子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连这难得的机会都不抓住。该说他果然是现充吗。”

“嗯哼。”我适时打断了这个死宅的吐槽,“那个……我也不参加。”

班长在记录下结果后默默地盯着我看了两秒,然后才转身走人。青子尤是疑惑地眨了下眼睛,问我刚才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被我没心没肺地打着哈哈敷衍了过去。

 

那种好色之徒什么时候会因为心有所属就自觉禁欲了,分明就是在躲帝丹那帮老熟人吧。我在私下里如是腹诽着。

又是平淡无奇司空见惯的一日,终于熬到午休的我打算到屋顶天台上放松一下,顺便带上便当准备去那里开动。正哼着歌享受着终于扔掉挂科重负的惬意,不巧就在天台上遇到了那个受我腹诽许久的人。

“哟,黑羽君。”

“哦,足立,午安。”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自从青子放学留下给我补习、不再跟他一起回家后,这家伙就莫名对我树起了一股敌意。拜托,我可是个女孩子,吃醋也要看准对象好吗。

我没再凑近,在隔着他好远的地方坐下然后打开了饭盒,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看样子他原本是打算在这儿睡午觉的,见我赖着不走了,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闻到了这里的香气后,终于忍不住的他还是若无其事地慢慢靠了过来,“看起来不错啊,你自己做的?”

“哥哥给我做的。”我摇了摇头答道,忽然恶作剧的心理发作,把便当推到他面前笑着说,“要来尝尝看吗?今天有烤鱼哦。”

他嘴角微微抽搐了两下说不用了谢谢,随后就迅速掉头逃走了。至少在我看来是逃走的。天台上瞬间就清净了,我心里简直暗爽到爆,悠然自得地独自品尝起美味。

说起来,我一直很好奇哥哥足立彻的工作是什么。表面看上去貌不出众技不压人,为数不多的技能点还全都点在厨艺上了。每天早出晚归,我连见到他的机会都很少,只有每个早晨留给我的一份便当还能让我些许感受到亲人的存在。我自然不敢直接问他,真正的足立澄是不可能不了解哥哥的工作的。直到有一天他说要带我去赴一次上司的约,见到中森警部的那一刻我对这个充满俗套巧合的穿越经历都快绝望了。

那天警部也把女儿带了过来。青子这才知道我是她父亲部下的亲属——别说她了,我也是头一回知道。有了这一出,她对我变得愈加亲昵友好。

我再一次恶趣味心理作祟,差点就要把黑羽快斗那点小秘密给捅出去,瞬间在脑内YY出一篇脑洞堪比黑洞的KID被捕小剧场,想象着那家伙怎样被我暗算然后麻利地被扔进监狱,边脑补边忍不住偷笑起来。直到另外三人都将目光集中到我这里时,我才尴尬地结束自己的臆想并胡诌了个解释瞒混过去。

我终于还是忍住了。做人不能那么不道德。但是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黑羽那家伙能稍微对我心存一点点感激。

坦诚来讲,原先对于中森警部,我头脑中并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印象。那不过就是个总被白衣小偷耍得团团转的笨蛋警察而已,哦、非要说的话似乎还跟初代基德有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分,以至于时隔八年都对他念念不忘。不过面对面地交谈下来,我才发现这位警部还有着许多我不曾知晓的侧面。大约足立彻真的是他很得力的一员部下吧,饭桌上的气氛简直亲如一家人。这多少是打破了些我对警部的固有印象,同时我也更加深切地了解到,青子身上所焕发的那股真挚与热诚究竟源自何处。

“阿澄也是站在正义一边的吧?能认识你真好。”

面对青子这般终于找到同道者似的欢欣鼓舞,我反倒有些不知所措。的确,我并不是基德的支持者,但也并不在乎他是正是邪该宽恕还是该惩治。说到底,我仍旧自视为上帝视角的旁观者,把他们全都当做“角色”来看待。仔细一想,我可曾真正站在他们的角度上来考虑问题?

 

怪盗基德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穿越前我对他的认知不过是个花里胡哨又装腔作势却拥有庞大粉丝群的小偷,明明背负着苦大仇深的主线任务但还处处招蜂引蝶或者大搞破坏,当然时不时也会有些乐善好施的举动甚至救人于水深火热之中——这不是比喻,而是真的去深水或火海里救人。

这当然不是基德的全貌,可我自认为还是比一般人了解得要全面一些。但是对于身处这个世界的一般民众来说,基德又意味着什么呢?

怀揣着这样的疑问,我第一次前往了基德的预告现场,成为了那家伙的一员观众。夜幕、月光、白鸽、人潮,今晚汇聚了魔术表演的所有必备元素。当他成功窃取宝石,瞬间将观众的激昂情绪引燃、仿若拉开一场狂欢的帷幕时,我却只是呆呆站在原地,完全不明白人们在为什么而欢呼雀跃。今晚的奇迹毫无疑问将登上明日的报纸头条,而相信在那之前消息便已传遍大街小巷,并荣登网络热门话题。是供人玩赏的娱乐项目?抑或只是茶余饭后的消遣?我不敢立时定下结论,也没兴趣继续深究。我只觉得浑身困乏极了,从人潮中默默挤出来,然后就意兴阑珊地离开了。

忽然就理解了青子之所以那样对我说的缘由。也明白了独自一人挺身反对基德的她,究竟是怀有多么巨大的勇气。

似乎上帝视角也没什么不好。如果我不知道基德是谁,不知道他犯罪的理由,不知道他那些助人为乐的善举——就和这里的一般民众一样,那基德在我眼里还剩下什么呢?我有些不寒而栗。这个世界许是真的无聊过头了,竟然到了必须用惊天动地的犯罪来刺激生活的地步。青子说他是愉快犯,我想八成也没错吧。

趴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的都是这些事,直到我听见外面传来开门的声响。哥哥都回家了我还没睡着的情况可着实不多,我立刻决定把脑袋清空,闭上眼睛开始数羊。

 

自那一晚之后就开始发生怪事。

接连好几天我都在重复同一个梦境。第一次做这个梦时我眼前只有一片朦胧夜色,隐约可以看到一个人正立身于高塔之巅,俯瞰着光怪陆离的世界;此后梦境逐渐清晰,我认出了那个人竟是小泉红子,她身着那套诡怪的魔女装、肩披墨红色长袍,似乎正略带感伤地喃喃低语着;最后我更加意外地发现,自己正与她并肩而立,倾听着她悠长的话语。

与我梦中所见的高冷范儿截然不同,现实中的红子仍然每天被追随者们紧紧包围着,肆意展现着她唯我独尊的骄傲,却也在对黑羽展开的攻势中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出于这些缘故,我至今没跟现实中的红子产生任何交集。

除此之外,我的脑海中还突然涌入了一些奇怪的记忆。原以为也是梦境,却真实得仿若亲历:我曾看到白衣小偷降落在我病房的阳台,做出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将宝石对准月光的动作。渐渐地我醒悟过来,这些其实都是真正的足立澄所残留下来的记忆。通过查阅新闻我发现自己穿越前的那个晚上基德确实有过行动,活动区域也恰是那所医院附近。于是我进一步证实了自己的推测:是我去围观偷盗现场的那晚成为了契机,相似的场景触发了潜藏的记忆。

这种很是玄幻的情形叫我心悸了好一阵,但转念一想自己穿越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很不科学了。顺着这个思路走下去,我又突发奇想到,自己的穿越真的只是偶然吗?

陷入深思的我被哥哥的声音拉回现实。在吃饭时走神真不是个好习惯,更何况是难得的共进晚餐的机会。虽然平时鲜少见到足立彻,但我深深理解他的工作之难,况且与他并无亲情可言,所以也不怎么在意,不如说少见面更有助于隐瞒我的穿越身份。不过他时常创造一些机会来陪伴我还是让我心中一暖,不管怎么说,人都是希望自己被惦念着的。

“这周末起我有几天额外的休假,想去哪里玩玩么?”

足立彻突然这样问道。不等我回答,他便做沉思状支着下巴自语,“我来猜猜,去米花那边怎么样?听说有家游乐园很受好评。”

听到此言,我简直要泪流满面了——他怎能如此懂我的心思!传说中的米花!我向往已久的领域!感谢上苍赐予我这么一位知心好哥哥!我满口答应,就差直接冲上去给他个熊抱了。

当然后来我才知道,就凭我每次经过沢袋都伸长了脖子往米花环状线那边瞅的傻模样,我那精明的哥哥看不出端倪来才怪。

 

然而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那天我在途中离奇地遭遇绑架,而足立彻也不知所踪。

果然,在米花地界上就是没好事。

 

 

 

2 工藤新一监视事件

「人物设定请务必烂熟于心,抵制OOC从我做起」

 

踏进人声鼎沸的会场时我不禁暗自长叹,自己究竟是造了什么孽才非得来凑这个热闹。舞台上各式别出心裁的节目轮番登场,台下同学们或凝神注目欣赏表演,或三五成群畅谈欢笑。只有我愁眉苦脸地躲在人群里,极度消沉的心情与这场联谊会的氛围格格不入,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目光始终紧紧跟随着一个身影。

大概是我的目光太不收敛了,又或许是我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太过扎眼,反倒引起了某关注点长期跑偏之人的注意。那个被我紧盯着的身影,突然直直冲我这边走来。

“我是工藤新一,来自帝丹高校,请多指教。”

这一举动吓得我立时倒吸一口气,再看方才和他攀谈过的一众女生,都纷纷向我投来充满敌意的眼神。

“……足立澄,江古田高校。”

“你好像对那边的节目不太感兴趣。”

都这么肯定地使用陈述语气了,还有接话的必要吗?于是我心虚地默认了。

他没有再追问,径自离开了。远处的女生们松了一口气,终于不再把我当成假想敌。如果不是考虑到带来的打击会太过巨大,我真想告诉她们其实工藤已经名草有主了。还是给少女们保留一点对王子的憧憬与幻想吧。这么一想,我还真是心地善良啊。

又是一个新的节目,有人登上舞台准备献上一曲。而我由于这几天都保持着高度紧张,此刻已有了七八分困意,眼皮也开始打架。确认了歌声的主人后,我就寻了一处偏僻的座位,放心地闭上眼假寐。

 

上个周日,我在米花境内遭遇绑架。当我醒来时,就已经被牢牢绑在了一个房间正中的椅子上。小黑屋,捆绑Play……就在这些名词从我脑海中呼啸而过即将演变成某些不和谐画面之时,双眼突然被一道白光刺痛。原来是面前亮起了一扇投影屏幕,与此同时不知从哪里响起了一个阴沉沉的、明显经过变声处理的声音。

那个声音命令我,在三天后的联谊会上盯住一个人。

“是谁呢?”我不明就里地发问,觉得似乎没抓住重点,又改口道,“为何要我去做这种事?”

对方没理会我后一个问题,只在屏幕上打出一张照片,赫然是工藤新一。

“好好监视他。你哥哥在我们手上。”

开玩笑!谁来告诉我这是怎么个情况?那么可怕的大侦探,区区一个我怎么可能监视得住!退一步说,就算我去盯人了,倒是把理由告诉我啊!计划呢?步骤呢?目标呢?什么都不告诉我,还要怎么玩儿!

可对方毕竟拿足立彻威胁我了,看在这短暂的兄妹情分上,我也没法抛下他不管。

于是我迫不得已接受了这个任务。不知我是怎么被放出来的,四周所见皆是我不熟悉的景物,好在对方还算贴心地把我放到了能乘上米花环状线的车站,使我不至于回不了家。之后几天我都没有见到足立彻,由于是他休假期间,警部那边倒是不用花心思去解释。我也顾不得脸面了,回到学校第一件事就是找到班长和相关负责人,向他们提出要参加联谊,果不其然就被那帮人用探究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个不停。

一个人在恐惧中煎熬了好几日,连睡梦中都不得安宁。那到底是些什么人?第一反应是Snake所在的神秘组织,但他们不是该以基德为目标么,跟工藤有什么关系。如果是黑衣组织那形势可就危急了,但要是他们的话又显得行事太过小儿科了,不像他们的作风。

说起来,有件事一直被我忽略了:自己当前所处的究竟是怎样一个时间点?

我一穿越过来就默认为两边是主线任务进行时,但工藤的出现让我感到困惑。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变成小学生之前,那种沉稳内敛的气质一看便是经历过巨大变故后才能沉淀出来的,惨遭A药残害前的他不过是个既张扬又自恋的热血笨蛋;也不像是暂时性恢复真身,有那机会的话不是应该跟天使小女友黏在一起吗?难道说现在酒厂已经完蛋,而他也正式回归了?

那么基德这边又如何呢?凭借足立澄的残留记忆以及我那晚的亲临现场,思维定势让我确信他还在寻找着潘多拉,但事实果真如此吗?他跟各方势力的关系又如何了?跟工藤真的还只是玩着侦探怪盗的宿敌游戏吗?这次联谊他没有到场,是因为事先就知道工藤会来吗?

还有——请原谅我之前一直没有提过白马探的情况,那实在是因为他太过行踪成谜了,简直比基德还神出鬼没。我只在学校见过他两三次,大多数时间他都不知道上哪里干什么去了。而此刻我也十分好奇,白马与基德真的还只是隔着那层窗户纸、暗地里形同共犯吗?

以及最重要的是,我此次监视的目的究竟何在呢?为什么不是别人,而偏要找我来做呢?太多太多的谜团想得我脑袋快炸了,是谁说的有些谜不必解开来着?站出来我保证打不死你。

悠扬沉静的歌声吹拂在耳边,将我混乱的思绪些微平复,头脑也稍稍清醒了一点。美妙的乐曲使我下意识打了个寒颤,我突然醒悟过来——

谁在唱歌?……工藤?!

见鬼了!

 

其实我的任务出奇地简单,对方并未对我提出更多要求,只要想方设法不让工藤离开我的视线就行了。但我总觉得这个任务透着古怪,好像在哪里缺失了一环。一般来说监视的下一步不应该是阻止他或预防他做什么事情吗?或者是把监视对象的动向汇报给什么人吧?但向我发号施令的人对这些环节只字未提。而且身为这方面的菜鸟,万一我一时大意没盯住,就没什么补救措施吗?还是说……直接把失去利用价值的我咔嚓了事?

那可真是最糟的状况了。然而很可惜,我就正面临这种状况。

工藤被假扮了——天知道是什么时候调的包。我隔着人群狠狠瞪向那个被掌声与称赞声簇拥着的身影,心里直往外冒火。我就知道一定发生过什么剧情之外的展开,那两个长着同一张脸的死基佬八成是联手了。就在我愤愤不平之际,冒充工藤的那小子也从我视线里消失了。

我彻底地心灰意冷了。无论哪个世界里都似乎存在着这样一个法则:只要是上级指示给你的任务,都默认了你是有余力完成的。但凡你出现一丁点失误,他们永远不会反省是不是自己用人不当或者没有将任务交代清楚,而只会认为你能力不够、变通不足,从而完完全全将责任推卸到执行者身上。我心里委屈极了,再一想到监视失败可能引发的后果,更是惶恐得不知所措。

此次联谊会承包了这座大厦的整整一个楼层。我在会场搜寻无果之后,决定爬楼梯到上面几层看看,撞撞最后这点运气。一阶又一阶,每一个脚步都在宣泄着无尽的怨念。然而没多久我就走到了死路,最顶上的几层是不对外开放的,而所有我能到达的场所,都找不到任何监视对象的踪迹。恰好电梯就正停在这一层,我做了最后的思想斗争,想着横竖都是一死,好歹还是回去再看一眼江古田的同学们吧……

人是要为自己的懒惰付出代价的。就在我苦于一天的劳累而做出了坐电梯下楼的决定后,报应降临了——我被困在了电梯里。而且这不是一场意外,而是人为操控的。

正所谓祸不单行。我被独自关在了那狭小的空间里,漫长的幽闭早已使我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我的处境太过蹊跷,电梯里应急电话拨不通,而外边也没有任何动静。回想下来,我畅通无阻地爬了这么多层楼却一个人都没碰见,岂不是非常诡异?我不敢再继续想象了,这场联谊会背后会不会其实隐藏着什么巨大的阴谋,而自己早已卷入其中却不自知。难道我之前的所有行动都是被算计好的,而这电梯正是为我安排的……陷阱?

仿佛一切都静止了,这里瞬间成为了一栋被遗弃的空楼,而我也将独守于此幽闭至死。

直到那个人出现。

他扶着帽檐从上面的隔板很夸张地跳下来、十分有型地站到了我面前,长长的披风掀起一片引我咳嗽不止的灰尘。看着这个人,我感到自己的生命值立刻恢复满格了,精神焕发到冲上去揍他一顿都不在话下。可此时他是唯一可以放我出去的人,怒气再旺也得先忍着。

“这位小姐,你看上去似乎有些困扰?”

“是啊,所以能否请怪盗君来帮我排忧解难呢。”

他装模作样地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而后对我摇了摇手指,笑着说:“还不行哦,请再忍耐一下。作为赔偿,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这话说得可真漂亮。如果我是不知道他底细的纯情小女生,肯定早就被基德大人的甜言蜜语哄得七荤八素了。

拜他所赐,我总算是把这一天的奇葩遭遇理出了个头绪。他们打一开始就知道我来参加联谊会是别有居心,这也不奇怪,毕竟原本在班上毫无存在感的我曾因为这件事而短暂地成为了大家背后议论的焦点。怪的是他们居然能猜到我的目标是工藤——虽然在我们看来身为“主角”的工藤理所应当是躺枪的靶子,但他们自己可没这个意识。不管是从什么渠道得来的情报吧,总之他们已经把我列入黑名单了。

所以我才能在偌大的会场里毫不费力地找到“工藤”,并且直到黑羽露出破绽前都没有将他跟丢。他始终在我的可监视范围内活动,甚至主动来与我结识,最终使我放松了警惕。虽然不知道绑架我的那伙人到底在忌惮工藤什么,也不知道工藤是怎么得知了自己被盯上的消息,不过他使的这招金蝉脱壳可着实精彩。

“你就不想问问,那位名侦探在哪里?”

看来他也觉得挺无聊的,这都开始没话找话了。我明白他留下来跟我周旋无非就是想套出点情报来,可问题在于我自己也全然状况之外,丝毫不知内情。我想不出更好的应对之法,只好照实回答:“不就在眼前么。”

他似乎眼前一亮,兴致盎然地追问:“为何这么说?”

“因为你一副想让我这么说的表情。”

“……”

“还有,你的变装术很精湛。果然名不虚传啊,怪盗君。”

“……”

不知他有没有听出我话里的反讽,毕竟这次所谓的变装就是换个发型罢了——尽管这并不是“我”该知道的事情。虽然不敢在这种时候太过得罪他,可抓住机会调戏调戏总是可以的吧。再怎么说他也是个善良的孩子,只要我对他没恶意,想必他也不会害我。

可老实说,我心里依然很不爽。如果能挺过这一关,我真希望可以给米花町的某侦探事务所寄去一封信,向亲爱的兰小姐传达如下内容:某人在用你小男友的身份沾花惹草大肆把妹,请速来江古田为民除害,你懂的。

就在我陷入自己的脑洞不可自拔时,基德那边也表现出异常的安静。刚才明明是他挑起的话题,居然被我堵了两句就不吭声了。我心底忽然萌生出一种欺负了弱小的罪恶感,于是忍不住松了口,“你真不知道我是怎么认出假工藤的?”

他仍不作声,可那副好奇心满载的表情出卖了他。当我说出工藤是个音痴这一事实后,那可怜的孩子脸都快绿了,扑克脸几乎要全面崩溃。

我摆出知心姐姐的姿态宽慰他:“别在意,知道这个缺点的人并不多,你的表演还是很成功的。”

“……多谢夸奖。”他竭力维持着一个绅士的形象,“这么说来,你对那位侦探的事情还真是了解啊,不才在下也要自惭形秽了。”

我稍微迟疑了一下,没敢贸然接话。一时优越感所趋我就爆了个料出来,要是让工藤知道那还了得。通常情况下这时最好假装四处看风景,可此时我周围只有一圈铁皮。当初斗志满满想要算计这家伙,如今反倒是自己掉进了他的陷阱,可真是天道好轮回。

或许他现在已经把我当成敌人了吧,比如认为我是某个组织的成员,或者是被胁迫为其做事。虽然不太情愿被扣上这样的角色,但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事实。就算能逃过这一劫,我们之间也做不成同学了吧。“足立澄”自然不会知道眼前这个人其实是自己的同班同学,但我既然知道,就没法做到视而不见。想到这里,不觉唤起些小伤感。

我正小清新地黯然神伤着,忽然听见基德轻叹了一口气。他直视着我的眼睛说:“很辛苦吧,要监视别人什么的。”

“……说什么呢,听不懂。被关在电梯里这么久能不辛苦吗。”

“那为什么一直盯着名侦探呢?”

“那不是传说中的帝丹校草吗,盯着他看的又不止我一个。”

“有人在背后指使你。”

“拜托,监视这种事随便什么杂鱼都能做吧,为何非得是我呢?”

这话说得急了。我有点后悔,但愿他别给出“你不就是杂鱼么”之类的回复。

“是啊,为什么呢?”他意有所指地自语道,神情凝重地转过头不再看我,似乎当真在为这个问题烦恼着,“那个人为何要把你也卷进来呢。”

我心中疑虑重重,刚想询问些什么,又被他满不正经地打了个岔:“既然如此,我就相信你对名侦探的一片真心吧。”

黑羽快斗你死定了,学校等着瞧。

 

目前仍有一个疑点,就是真正的工藤新一究竟有没有到过现场。我甚至怀疑会不会根本没工藤啥事,从头到尾都是黑羽的自导自演。但这样一来就和我的任务矛盾了,其中有太多可能性存在,只有矛头指向工藤这一点无法动摇,怎么想黑羽都该是个局外者——唯有这时我才那么渴望拥有一个侦探般的大脑。

无论如何,至少黑羽跟工藤已经有所暗通了吧,不然何必蹚对方的浑水。回顾他们从钟楼初识天台邂逅到互为宿敌惺惺相惜,再到彼此信赖生死与共,不能不叫人感慨万分。人生难得一知己,他们的相遇或许也是一种命运的安排吧。

那么黑羽他究竟是怎样看待工藤的呢?我暗自思忖着,不由问出了口。

可他显然没把注意力放在我这里。不同于刚才戏弄我时的专注,此时的他一边确认着刚戴上的耳机中传出的声响,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道:“名侦探吗?他啊,自然是最好的对手。”

这么敷衍的答案绝对无法令我满意。待还要追问,蓦然发现他提起那个人时,脸上会不自觉地浮现出赞许的笑意,温柔得就像——用他自己的话说,是恋人吧。

我心里咯噔一声,未经深思便脱口而出:“那白马呢?你们也有过几次交手吧?对你而言,他就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这么直白的发问的确是有欠考虑,可我顾不得许多了。我只是急切地想知道,同为侦探的白马,难道就不配当基德的对手吗?为什么他宁可舍近求远地去跟工藤统一战线,也不愿向身边的白马分担一些秘密?更何况白马还是基德身份的知情者,俩人私下里没少暗通情报,为什么就不能更进一步跨越那层伪装,对彼此坦诚以待呢?

我不清楚自己为何如此偏袒白马,或许只是因为他是江古田高校的一员,是黑羽和我的同班同学。我固执地认为,总有一些东西该是专属于“我们”的,就连名侦探也无法涉足。然而现在的我看不到能将我们相互维系之物,这令我感到十分不安。

基德对我的问题置若未闻,始终关注着耳机另一边的动向。他重新拾起那不可一世的微笑,话语里却透着些咬牙切齿的不甘:“那帮家伙,逃跑的水平倒不赖。”

难道这栋楼里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我满腹疑问却无从问起,忽就见他披风一甩,整个人从电梯里消失了——还是这么浮夸的退场方式。

接着又是一段漫长的等待,就在我快要绝望之时,电梯门自动开启。我终于重获了自由。

 

那时的我并未察觉,我所希求的维系之物已经悄然降临。

当很久以后我知道了这起事件的全部来龙去脉,知道了究竟是谁在背后“暗算”我,恨不能仰天长啸一声:把我浪费的感情统统还回来。

也是在我知晓一切之后,我才无比感激这次看似糟糕至极的经历。这是一个汇集了偶然与必然、巧合与谋划的特殊事件,在冰冷的攻伐背后,涌动着慰藉人心的温暖。

 

 

 

3 江古田高校的日常

「喜剧漫画的精髓在于日常,但日常画多了读者会说你拖剧情」

 

一粒石子投入水中尚能激起几层涟漪,可那么大个事件却未给我的生活带来丝毫余波。原本为了躲避风头,我假装生病擅自向学校请了几天假,可生活安定如常,反倒是落下的大量课业令我再度为成绩担忧起来,幸好青子每天会把整理好的笔记给我发过来,感动得我几乎想要以身相许了。

唯一反常的是足立彻迟迟没有归来。按说他的休假已经结束了,如果玩失踪的话警部那边不会没有反应,可我至今没有见到他也是事实。惴惴不安之下,我决定到他工作的地方去一探究竟。当然,我以一同去送便当为由,拜托了青子为我带路。如果不是太过担心足立彻的状况,我这辈子都不想再接近警视厅所在的那块地方。

中森银三之前曾在港警察署任职,后来——大约是怪盗基德与江户川少年邂逅的一个月前——调任到了警视厅搜查二课。由于这次调职,青子已经很少跑远路来见父亲了。而据我目前所知,足立兄妹是在三年前搬来东京的,此后足立彻便成为了中森的部下。上司被调任后不久,他也不知通过什么方法进入了警视厅,重新来到中森手下工作。

在二课见到那个人之后,我悬了多日的心总算放下了。送便当什么的当然只是托辞,足立彻怎么可能看不透我的小心思。他什么也没多问,只是领我进了一间单独隔开的小房间,体贴地叫我坐下休息。青年抚摸着我的发顶,柔声说:“我没事,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自那件事以来他都经历了什么,我不敢想象,也不愿问及,怕勾起他不好的回忆。他自然也没再提起,仿佛那次离奇的绑架从未发生过,却详细向我解释了这些天他没有回家的缘由。原来他是基德抓捕行动中某项任务的最高负责人,受警部所托,他正在秘密地进行相关工作。由于不清楚我这边的状况,他没敢冒然私下联系,索性就留在了这里封闭地工作,至少是个绝对安全之所。

看着他噼里啪啦地敲打着键盘,几台电脑上各自运行着海量的数据资料,我又一次感到脑子不够用了。真艰辛啊,这就是社会人的世界吗。不觉又对搜查二课的警员们添了几分敬意,在这里人人都非常敬业和拼命,对付正常人类已经绰绰有余了,只可惜他们的对手是那种百年不遇的开挂狂小偷。其实警部他也不是总那么不开窍的,在我印象里至少邂逅那一天,他就比小死神更早解开了预告函并提前守在了楼底。

足立彻将他所接手的秘密任务大致向我讲解了一番,当然最后还是提醒我要对外保密。他所负责的是类似于幕后安保的工作,但他所要确保的不仅是自己人的安全,更要保护基德不受外来的恶意侵害。由于之前不止一次地发生过基德遭遇不明势力袭击的事件,警部特别委任最为信赖的部下来进行防范。听到这里我便了然,所谓不明势力指的就是那个神秘组织吧。

尽管对于足立彻特意告知我此事的动机存有疑惑,可心中刚刚有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我也无心再理会这些细枝末节。既然知道了他平安无事,我也就安心地回到了学校,重新享受我的校园生活。

 

然而回到学校的第一天,足立澄之名就迅速成为谈资在班内流传开来。原因无他,只因为我对某人的称呼突然从“黑羽君”变成了“快斗君”。

这毫无征兆的转变引起了班内的轩然大波,同学们纷纷在私下议论起足立澄跟黑羽快斗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甚至有之前参加了联谊会、知道我曾与工藤有过接触的同学,脑洞大开地断定足立澄是追求工藤失败后将目标转向了与之相似的黑羽作为替身;另有观点认为足立澄其实一直暗恋黑羽,面对工藤的主动示好都未曾动心,终于决定向真爱直言心事;还有那么一小撮脑回路匪夷所思的自称“K新同好会”的女生团体,声称支持快新的我拆了她们的CP。

作为当事人我只想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有些哭笑不得。改称呼不过是我小小的报复心所致,而且从我在电梯里叫他“怪盗君”时起就在预谋了。谁知流言之威力如此骇人,吓得我赶紧又把称呼改了回去。然而流言的连锁反应是不会消失的——数日后,小泉红子盛气凌人地向我投下战书,宣示她对黑羽快斗的主权。

谁来告诉我这个逗比跟我梦境里的高冷女神其实不是同一个人?

我莫名其妙地成为了红子的情敌。转头再看正主青子,反倒丝毫没受流言的影响,对我亲切如初而不知危机感为何物。我深深地扶额叹息,不禁感叹起世态炎凉。

 

至于黑羽本人——他从始至终都没怎么搭理这些流言,而且不知为何翘课的次数也多了起来。其实这对他来说都是家常便饭了,那个事件之前我就经常撞见他上课睡觉或翘课跑去屋顶上偷懒。可现在的状况有所不同。

毫不意外地在天台门口见到他时,他正面色苍白地与我相向走来。这副病怏怏的样子可真不多见,我心下疑惑,却只是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各自错身而过。可是回头看去,就见他整个人的身形都在不住地颤抖着,连走下楼梯都要扶着墙壁吃力地前行,脚步趔趄。

“黑羽君你……没事吧?”我轻声问道。

“这与你无关吧?”

他头也没回地甩下这句话,从我视线里走远了。这算什么态度?枉费我对你的一片关心了。我愤愤然地径自往天台上走去,忽然听见有人喊我名字。正在四下张望间,一只手极轻柔地从身后搭上了我的肩膀,害我立时冒出一身冷汗。

敢不敢不玩这么惊悚的出场方式?我小心翼翼地转过头,不偏不倚地对上了白马探那张不怀好意的灿烂笑脸。

所以说刚才黑羽是在这里跟白马谈话来着?扰了他们的兴致真是不好意思。不过想起刚才黑羽那个恶劣的态度,应该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对话吧。说起来自从监视事件后我安然无恙地回到学校,白马也正常地每天来上课了。当然在我看来他们都在私底下谋划着什么,上学只是顺便的事而已。

白马终于收回了那盯得我直发毛的目光,靠在墙边悠悠地开口道:“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诶?什么?”

“黑羽君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像今天这样的情况不时就会发生。而这一切都是从足立同学出院返校后开始的。”

白马早已敛起了笑容,往常高扬的语调此时显得格外压抑。一阵蓦然而至的寒风从天台彼端席卷而来,天色渐渐化为一片灰蒙。我不自觉地双手抱臂来取暖,然而浑身上下的每一根血管中都仿佛涌动着冷意。这是什么意思呢?我从没想过黑羽居然陷入了这么糟的状况,之前几次无论见到的是他还是基德不都还活蹦乱跳吗?他难道……一直都在独自承受着这份负担?

还有,白马为何要这样说?难道他在怀疑这件事是我造成的?那可真是太冤枉了,长久以来我都兢兢业业地扮演着他们身边的路人甲,虽然没少开过揶揄戏弄“主角们”的脑洞,可几乎没有付诸过实践啊。我满腹委屈,转念一想,刚才他和黑羽该不会就是在谈论我的事吧?

所以黑羽那个态度其实是……

“可是……这与我无关吧?”

我直面他坦率地答道。想必他也听到我和黑羽那番对话了,没有什么好逃避的。他微微一怔,随后无奈地失笑,对我道了声抱歉便转身离开。

 

预想中的变天并没有马上到来,平静的生活还在继续。

青子向我发出了共同外出郊游的邀请函,并坦言希望我加入她所创立的抓捕怪盗基德的侦探团。除我之外收到出游邀请的还有所谓侦探团的另三位成员:黑羽、白马和红子。这样的阵容怎么看都很可怕。

我以自己无甚特殊才能为由,婉言拒绝了加入侦探团一事。本想连同邀请函一起回绝,却在向足立彻征求意见时收到了他的支持与鼓励。他劝我接受邀请,好好珍惜与朋友在一起的时光。

“能够收获这样一群要好的伙伴,不是阿澄你一直所期盼的吗?”

我可不敢与那四个人高攀什么朋友,可足立彻这番话又着实说到了我心坎里。去吧,在狂风骤雨还未到来之时,让我与你们仰望同一片青空吧。我无比唏嘘地这样想道。

说到年轻人一同玩乐的场所,我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多罗碧加乐园。其实当初足立彻向我提及的就是这里,只可惜发生了那个事件,让我错失了一次圣地巡礼的机会。但青子所选择的目的地并不是那里,我在略感遗憾的同时却也十分庆幸。

我们所到之处是一个看起来极为普通的森林公园——我并不清楚自己原本的世界中是否存在这样一个地方,就像地标性的江古田钟楼也只是这个世界所独有的一样。原本我还担心黑羽的状态能否支撑得住这番劳顿,可真正身处其间后才发觉,这种与世隔绝般的宁静纯粹之所,真是再适宜不过了。

想到黑羽,我下意识地搜寻起他来,可四处张望了许久都没能见到他的身影。现在就剩他还未赴约了,我们三个女生基本都是按照约定时间准时到达的,那时白马已经先一步候在了这里,用他的话说就是“让女性成为等待的一方是很失礼的事情”。老实说,我真想把这句话录下来放给工藤听。

工藤新一……想起这个名字,我又不禁冒出一身冷汗。那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所遭受的最大创伤,是烙印在我心底的挥之不去的阴影。现在这样像个寻常高中生一样结三五好友无忧玩乐的日常,简直就是一种自欺欺人。

 

“——所以,就是这样。青子把它命名为‘黑羽快斗整蛊计划’!大家觉得怎样?”

“诶?”我突然回过神来,自己这都错过了什么?

“啊拉,足立同学没在认真听呢,这可不行。”坐在对面的红子轻快地开口道,那精心化过浅妆的双眸流转着说不尽的妩媚,“仅凭这样的话,是没法在黑羽君那里胜过我的哦。”

我努力扯起嘴角冲她友好地笑了笑,回了句多谢提醒。而青子颇有兴致地追问我们是不是在进行什么有趣的比赛,能否让她也加入。

“先不说那个了,还是来给足立同学重新讲解一下吧。”始终置身事外的白马终于表示了下自己的存在,把跑远的话题拽了回来,我总算是松了口气。原来青子组织这次郊游主要就是针对她那个麻烦的青梅竹马,用青子的话说,就是由于那家伙最近太过离群索居、成天摆着一副臭脸,一副不想跟大家好好相处的样子,所以想给他一点小小的惩戒。因为有着这样的计划,青子特意把告诉黑羽的约定时间推迟了一个小时。

听完青子绘声绘色的描述,我默默垂下了眼。那家伙最近的状况我多少是了解一些的,他绝非有意与人为恶,只是肩上的担子太过沉重,他已无暇顾及其他。在这么要紧的关头还去跟他开整蛊玩笑,会不会有点过火了?我悄悄抬眼瞥了下红子和她身旁的白马,却见他们同样都流露出些许期待的神采,似对此欣然支持。

怕是我自己想多了吧。我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继续问道:“具体要怎样做呢?”

“总之——先抽签吧!”青子将一个装满白色纸签的小盒子推到了我们面前,神秘兮兮地说,“接下来我们要玩的游戏,叫做角色扮演。这些签子上分别写着各种各样的角色设定,我们每个人都要从中抽出一个来,在快斗到来后就要选择恰当的时机来扮演这些角色,让他也感受一下周围的人都变得很奇怪的感觉吧!啊对了,这些签子都是拜托惠子写的,就连青子也不知道内容哦,所以我们所有人的准备时间都是相同的。”

天啊,她刚刚好像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周围人都变得很奇怪什么的。羞耻度太高了啊。不过见惯了基德那精神分裂一般的表演,我也难免有些跃跃欲试,思忖着能否借此机会来个反击。红子和白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本就是拥有多重身份的人,自然对此毫无压力。

然而和大家一起将抓出的纸签展开来看时,我顿时感到心脏猛地一阵抽搐,这才深刻认识到自己有多么天真……那什么,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

“不行,我不接受!”红子在我之前拍案而起,面颊上泛着一片可疑的红晕。

“出尔反尔可不是美人该有的做派哦。”白马一边说着这样毫无逻辑的台词,一边不以为意地将自己的纸签展示给我们,只见那上面写着:关西腔的纯情少年。

有什么奇怪的设定混进来了啊喂!

红子见状,也别别扭扭地展开了自己的签子,上面写着“温柔的妹系淑女”……这真是太可怕了。不对,是说桃井惠子那丫头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果然人不可貌相,那些看起来一本正经清纯可人的青春期少女保不准就在心底潜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恶趣味——虽然我猜别人会认为这说的是我自己。

我坏心眼地嘿嘿一笑,拍了拍红子的肩膀劝她说:“这不是个挺好的机会嘛,没准某人就喜欢这个风格呢?”

红子颇为警惕地瞅了我一眼,随后赌气般地坐回了位子上,似是默认了我胡扯的话。与此同时青子也已展开了自己的选择结果,边思考着边念出了签子上的字:“强气场的抖S总攻……呐,这是什么意思?”

是在下输了。就在我为这个游戏爆表的羞耻度而扶额叹息时,一脸纯良的白马不慌不忙地向她说:“不用担心,把中森你自己想象成我们之中的leader,然后本色出演就好。”

“这样啊,那就没问题了。”青子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愉快地接受了自己的任务,“最后——阿澄,你的角色是什么?”

终于还是逃不掉了……我不知怎的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默默扫视了一圈身边这三个人,我踟蹰着亮出了那纸上工整书写着的一个简单的名词:

怪盗基德。

末尾还画着一个可爱的桃心。

 

这个走向变得太奇怪了吧?!

远远望见黑羽朝这边走来时,我只暗暗叹了口气,心想自求多福吧少年。看来他今天状态还不错,从那张没心没肺的笑脸就看出来了,他心情阳光得很。青子正想冲黑羽挥挥手,却被面带狡黠的白马给拦了下来,他用眼神向我们稍加示意后,便胸有成竹般地站起身,姿态优雅地迎上前去,十分自然地向来者打了个招呼。黑羽少年那张春光灿烂的笑脸在闻声之后骤然冻结,脸上写满了“这人谁啊我认识你吗”,在反复眨眼确认了对方身份无误后又改成了“白马你今天是不是没吃药”。

虽然从我们这里听不见白马说了什么,但青子和红子已然笑得不能自已。看来他是已经进入角色了啊,我兀自感慨着,如此出戏入戏切换自由,当侦探真是屈才了。想起某怪盗在东西二侦探面前假扮白马那一回,倒也算是小小地秀了一把“白马”的演技,该说是对假扮对象的日常观察很成功吗。当我再次陷入自己的脑内世界无法自拔时,突然发现那两个人看似在互相调侃斗嘴,却总是有意无意地向我这边瞥过来,不知在嘀咕些什么。

我原本释然的心又倏地揪紧起来。看啊,我险些又在自欺欺人了。白马和黑羽对我表面友好,实则在暗地里提防和戒备。这也怪不得他们,毕竟之前发生了那些不快,我已失去了与他们站在同一立场的资格。我早该明白的,却还是心存侥幸,奢望着能用装傻充愣来蒙混过关,继续以同学和朋友的身份维持着与他们的联系。

一行人到齐后便开启了今日的旅程,五个人一起往绿意盎然的山路上行进。看着他们脸上那一张张仿若虚幻的笑颜,我的心情越发低落起来,只一言不发地跟在了最后。其实不止白马和黑羽,就连红子也把我看做是她的竞争对手甚至是敌人。虽然青子才应该是她正牌的“情敌”,但许是相处日久的缘故,红子对她还算和善,且背后隐藏着极高的亲密度——这一点或许她们自己都没意识到。

想来想去,这些人里只有青子是真心待我的。没有任何额外的动机和目的,她仅仅是出于对我个人的认同,便接纳我成为了她的友人。心中动容,有些属于另一个世界的遥远记忆将要苏醒。我只觉鼻头发酸,狠狠吸了两下鼻子才没让眼泪流出来。

“阿澄,勇敢地把心意传达出去吧!青子会为你加油的。”

“嗯……啊?什么?”一不小心又溜号了,我心里一阵哀嚎,这毛病得改改。

“表白呀,表白!”青子悄悄与前面三人拉开了距离,附在我耳边说,“就算是青子也能看出来的,阿澄你心里是有快斗的吧?那就不要害怕,抓住今天这个机会,至少要把真实的心意传达给他啊。”

今天真是太邪性了,我决定以后出门之前要先翻翻老黄历。

……所以说中森青子同学,你倒是先给我做个示范去啊!

 

山路两旁浓密的枝桠遮住了头顶的天空,阳光碎落成雨,穿过叶隙斑斑点点地打在游人身上。泼墨般的翠色浸染着周身,不真实感一遍遍侵蚀着我莫名而起的孤独之心。变幻的光点投射在那四个人的背影之上,静谧安好仿若一幅永不褪色的画卷。如果没有人去揭开他们不为人知的另一层身份,从外表看起来还真就是四名普通的高中生而已,同凡人一样谈论着家长里短校园琐事,有说有笑好不惬意。至于那些乱七八糟的角色设定,当然也不过是随性而为的余兴表演,是证明彼此亲密无间的可爱点缀。

谁都没有刻意冷落我,是我自以为是的孤独感放逐了我自己。只要我愿意,我随时可以坦坦荡荡地接受青子他们向我伸出的友谊之手,或是接受来自中森警部和足立彻那里对我父兄般的关爱与呵护。但是我真的很想大声说出来,在原本的世界里,我也曾拥有一个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拥有一群真心待我的朋友,拥有一对血浓于水的亲人。然而这些微不足道的小秘密,又有谁会在乎呢。

对那个曾经的“现实世界”,我原本并无多少留恋。灵魂抽离的那一刻,我便意识到自己已然在那个世界死去,也就没有想过要回去。江古田高校才是如今的我唯一真实的归所,我是早已这样认定了的。然而树影斑驳下这四个人的身影,却在无意间唤醒了我心底不可抑制的思念——思念的尽头,便是绝望。

“喂,足立你倒是把手伸过来啊。”

还没等我有所反应,整个人就被黑羽几乎是拉着胳膊提了起来……这惊人的臂力不愧是专业飞檐走壁的,可真是个怪物。啊啊不对,重点不在那里!

脚下是一座巨石垒起的高台,我在黑羽的帮助下手脚并用地爬上去后,就看见红子和白马正相持不下地争论着什么。这时果然还是青子最善解人意,好心地替我讲解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们先爬上来观察过地形了哦,两条岔路的交汇点就在山顶上,所以走哪边都是没问题的。可白马君和红子似乎意见不同,该怎么办呢?”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左边那条路的风景才配得起美人去光顾。一心只想着怎么往阴森沉闷的小道里钻,你们这些大男人真是一点浪漫情怀都没有。”红子大人如是说。

“是吗?我反而很好奇右边那条小道通往何处呢。”白马摊开手耸了耸肩,一脸无辜状,“一边疑神疑鬼地前行,一边探索沿途未知的景致,多么叫人期待呀。”

“……在那之前白马,你能不能停止你那蹩脚的关西腔?还有说话方式也请正常一点。”这是忍无可忍的黑羽。

“既然如此……对了!”我简直看到了青子头顶上亮起的表示“想到了好主意”的灯泡,“阿澄,你来决定吧?”

你们是小学生吗!给我好好地自己协商去啊!

“我觉得……可以分成两拨人分别走这两条路啊,看到什么漂亮的景色可以拿手机拍下来互相分享嘛。至于谁走哪条路……”我努力转动了下自己正处于当机状态的大脑,“……那就猜拳吧?”

 

事实证明这可真是个馊主意。

我很不巧地跟红子分到了一组,只好由着她的性子去走那条据说湖光山色鸟语花香的“康庄大道”。而青子跟着黑羽和白马一同另辟蹊径,去往那未曾铺设石阶的林间小道上探险。遂了心意的红子并未因此感到高兴。我估摸着她是提前在这条路上设了什么魔法机关,想把黑羽拐过来共享二人世界来着。一路上红子总在鬼鬼祟祟地回收着什么东西,似乎也验证了我的猜想。如此看来,白马实在是太机智了。

“以为我会为此失落吗?可不要小瞧我。我没能把黑羽快斗弄到身边,你也别想得手。”

魔女小姐你真的想多了。话说,刚才那个算不算是傲娇?

彼此相安无事地徒步登山,各自思忖着重重心事,缄默之中倒也不觉尴尬。我忽然又想起了那个诡异的梦境,自从监视事件结束后我重新回到学校,就一直没再梦见那个场景。梦境中绯红的少女拥有着忧愁的面容,悠长的话语像是为夜幕施下了魔法般,漫天星光下的城市显得那样静默而神秘。这是否预示着什么,我无从得知。但也正是因为这个梦,无论红子怎样在情敌问题上与我纠缠不休,我也不会对她产生丝毫厌恶抵触的情绪。直觉告诉我,在“争风吃醋”的表象之下,一定还掩藏着什么内情。试探心切,我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那个……小泉同学?”

长发美人停下了脚步,“怎么?”

“我是在想……你也许可以尝试换种风格,在黑羽君面前展示一下自己不同侧面的魅力?不一定非要是美丽绝伦啊、霸道强势啊这些,偶尔也可以试试清冷的无口女神之类的形象嘛。”我在心里仔细描摹着梦境中的影像,“还有刚才那个签子上的设定也不错啊,黑羽君毕竟是基德……的粉丝嘛,八成也偏好那种温顺的淑女系大小姐。你觉得呢?”

说完这通胡言乱语,连我自己都想鄙视自己一把。果不其然,红子像看神经病一样地打量了我一眼,就扭头继续爬山去了。

没准想多了的其实是我。我悲哀地想道。

 

我们二人更早一步到达了汇合地点。等待的时间里,红子一直闷闷不乐地坐在树荫下的木椅上休息。而我恨不能离她八丈远,选了个视野开阔的场所俯视着整个公园的全貌。

“给!献给红子小姐的桂冠。”

“咦?!等、等下,你们这是……”

听到动静的我忙小跑了两步回去,发现黑羽正站在方才红子坐过的木椅后面,白马和青子也笑意盈盈地从两旁靠了过来,而我们亲爱的红子小姐早已满面通红地从座椅上跳了起来,不知所措的触探着自己头顶的花冠。

我好像终于明白了什么,“所以你们刚才就是干这个去了?”

要是搁在往常,红子收到这样的尊奉和赞誉,铁定乐得没边儿了。然而今天她似乎是接二连三受到了太多刺激,只拘谨地缩在一旁,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吐出几丝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真、真是万分感谢,能收到黑羽君的……不,还有白马君和小青子的这份心意……我真的非、非常开心。”

老天,我一定是出现幻听了。还是说她把我那通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当了真,正在钻研演技……更可怕的是白马和青子还在一边帮腔,配戏水准不要太专业。讲真,我宁愿相信那是她突然觉醒了什么里人格。

“……不过是普通的惊喜,你就随意地收下吧。”黑羽一副已经见怪不怪累觉不爱的表情,强行终止了跟红子的对话然后转移了对象,“足立,这是给你的。”

我心里一惊,万没想到这里还有我的事。尽力无视了红子那灼热的目光,我诚惶诚恐地伸出手从黑羽那里接过给我的“惊喜”——我是这么打算的,但伸出去的手突然被他牢牢握住,只见他试图将一串由野花和枝条编成的手链套在我手腕上。

“你和红子那家伙不同嘛,更适合这种感觉……诶?”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套进去,他不悦地皱了皱眉,“足立,你是不是太胖了?”

我顿时怒火中烧,“是你做得太小了啊!!”

“快斗!那样说太无礼了!”青子鼓起嘴表示不满。黑羽弱弱地“嘁”了一声,泄气般坐到了身前的木椅上。谢天谢地有青子出来打抱不平,我瞬间觉得心理平衡了很多,于是重新堆起了笑脸,“难得黑羽君这么看得起我,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原本还想再揶揄他两句,却在察觉到白马向我投来的视线后立刻住了嘴。难不成这也是对我的试探?在这群高智商生物面前真容易心累,你永远不知道他们对你有几分坦诚。

“呐,快斗。”

“嗯?……喂喂、青子你这是做什么?!”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青子已经居高临下地站到了黑羽面前,食指轻轻将他的下巴挑起,慢慢俯身贴近了少年的面庞——

“青子我呢,最看不惯那些轻视女孩子的家伙了。红子和阿澄都是我的人,如果冒犯了她们,后果你知道的吧,黑羽快斗君?”

寂静。

然后爆笑。

“别那副表情嘛快斗,开玩笑的。”恢复了常态的青子蹲到一旁捧腹大笑。白马还嫌不够乱地拍手称赞她演得精彩,而红子亦是忍俊不禁。想起先前看过的那张纸签,害我几乎要笑出眼泪。我敢肯定,这百分之二百是青子的本色出演。

笑得直不起腰的我下意识地就想往身后的灌木丛上靠,然而乐极生悲,谁承想我向后一退却一脚踩空,灌木丛的另一边竟有个探不到尽头的陡坡掩藏在繁茂枝叶背后。失去重心的我整个人都向身后倒去,其他人也发现了我的异样,我看到红子和青子都急忙赶过来想要将我拉住。身体本能促使我伸出手向前乱抓一气,慌乱求救间似乎真就抓住了某个人的手臂。可还没等我庆幸片刻,我就发现自己的身体依旧在向下坠落,几番挣扎后终于连同那个被我拽住的倒霉鬼一起滚下了土坡。

 

“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的不小心,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恭恭敬敬地做土下座状,压低的头几乎要埋进土里,“我真的、真的深感抱歉。”

就算把所有能想到的最高级别敬语都一股脑地抛出来,内心的歉疚感也没能消减半分。我今天一定是不宜出行的,不然好端端的郊游怎么就演变成了事故。好在坡道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深不见底,滑落途中只受了些擦伤就平稳到达了平地。我自己命运不济摊上这事也就算了,可偏偏还连累了别人……

“我检查过了手机,还好没有太大损坏,取得联系不是问题。接下来就看那些家伙什么时候能找到咱们了。”黑羽自顾自地倒腾完自己身上的道具,满不自在地看向了我,“我说,你要那副模样待到什么时候?你们今天一个一个的都不太正常。”

那不正是青子计划通了吗。我心想。

我舒展了一下自己酸痛的老腰,有个小物件顺势从破损的衣兜里掉了出来,定睛一看正是黑羽送我的那只手链——其实就是个小型花环。脑中突然灵光一现,我趁黑羽不注意时将它举到自己眼前比划了一下大小,发现正好合适。

在陌生的环境里与黑羽独处,这是第二次了。然而在他面前我却做不到面对基德时的泰然自若,他那半吊子的坦诚比完全的伪装更令人抵触和畏惧。我不知道我们还要互相装傻到什么时候,就算在他眼里足立澄并不会把他跟监视事件联系起来,但天台上与白马的那次对话也足以让他体察到我焦虑的心绪。你们所一直等待的,究竟是怎样一个时机?

“黑羽君,你真的不怪我?”

仰面躺在我身边的少年微阖着双眼,叶隙间洒下的阳光为他的乌发染上了些许温暖的色泽。听到我的声音,黑羽才懒懒地睁开眼坐了起来,略显不耐烦地说:“我是会计较这种事的人吗?”

我的心沉了下去。这一语双关的发问不知他究竟明白了几分,抑或是根本没能领会到我的意思。然而黑羽似乎误解了我消沉的原因,他立刻打起精神来,煞有介事地向我检讨他方才那不友好的敷衍态度。可怜的孩子,我觉得我需要计算一下青子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面积。

闲扯间黑羽话锋一转,“……话说回来,掉下来之后我都没有叫你靠自己去找求救的方法,你就不能好好想想这其中的原因?”

愣了三秒之后,我震惊得从地上一下子蹦了起来,“你是故意跟我一起掉下来的?!”

“谁叫你总是一副脑子不灵光又心不在焉的样子,要是你一个人走失到这种荒无人烟的鬼地方,我们要怎么才能找到你?”

一阵暖流倏然涌入心间,我顿时就理解了广大女同胞是怎样被这家伙攻略的。

我装作不好意思地背过身远离了他几步。无视了他疑惑的询问,我悄悄取出那只小小的花环,按照之前设想的那样,用枝条别在了自己的斜刘海上,只让一只右眼刚好露在圆圈里。忍住了溢在嘴边的笑意,我长舒一口气,摆出我此生最优美的姿态慢慢转过身去,落落大方地站到他面前。

“我不会到你们找不到的地方去的,永远不会。”甜蜜与酸楚一同卷进心的漩涡,白衣绅士往日的温柔话语逐渐在我脑海中浮现,“让你们为我担心了。作为赔偿,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寂静。

还是寂静。

“足立……在你眼里,基德就是这种形象?”

“哎呀,暴露了?”我傻笑着摘下了缠在发丝上的小花环,“这个单片眼镜还算还原吧?只可惜少了个四叶草吊坠。”

“不,问题不在于那里——”

“我倒是觉得很不错呢?”第三个人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尤其是最后那句台词,非常有基德本尊的感觉。看来足立同学对基德很有了解啊。”

装X一时爽,事后悔断肠。

谁来告诉我白马是什么时候藏在树后面的!为什么这么羞耻的场面恰好就被他看到了!正当我悲愤慨叹着自己没法做人的凄惨命运时,白马竟然笔直地走到了我面前,吓得我立时丢掉了手中的花环。他就势执起我的右手,蜻蜓点水般在我手背落下了隔空的一吻。

“能够与怪盗基德相遇,是我白马探的荣幸。”金发男子的语调沉稳而空灵,如同湖面上缓缓荡开的涟漪,“愿下个满月之夜可以再度与你相会。”

我彻底懵住了。不仅仅是因为那不争气地泛滥起来的少女心,也更是因为我意识到,此时的白马并没有在扮演谁——这是他作为白马探,对怪盗基德道出的感谢。

感谢彼此的遇见。

与面色极为不自然的黑羽相比,白马的心理素质简直好了太多。不着痕迹地放开我的手后,白马只笑着说让你们久等了,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我轻咳了两声想要打破这尴尬的局面,便故意对白马抱怨道:“你确实来得太迟了,让我们等了足足半个小时。”

“怎么会呢,只有27分54秒而已。”

“这有区别吗?”

“托你们的福,我发现了一条去往索道的捷径。”白马很干脆地无视掉了我的吐槽,“闲话少说,我们出发吧。”

 

我越来越怀疑,凭一根头发查出怪盗真身这种事,根本就是骗人的。

凡是同时与基德和黑羽有过深交的人都能轻而易举地得出二者同为一人的结论,譬如白马探和小泉红子。这无关外挂,无关魔法,而是对于一个独特灵魂的敏感体认。无论再怎么用心揣摩、努力模仿,我所扮演的基德也永远只是冒牌货。就如同被少年重新赋予了灵魂的怪盗基德纵然承接起了跨越十八年的奇迹,那也不再是黑羽盗一的生命的延续。黑羽快斗所扮演的怪盗基德,永远都只是他自己。

中森青子并不了解怪盗基德,工藤新一也从未认识黑羽快斗,所以即使与其中一方再熟稔再亲密,也难以窥探出真相。至于中森银三,在他脑海里基德始终是另一个人的形象,那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独一无二的存在。这无关理性,无关智商,只是命运安排了我们注定要遇到某个特别的人,构成我们生命意义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尽管我们所知晓的那个人,从来都未必是完整的他自己。

那都无所谓了。此时此地,即是我所真实存在之处。这里没有什么怪盗,也没有什么侦探、魔女或是警察之女,有的只是江古田高校2年B班,四个青春洋溢的少年少女而已。

依稀还记得,初来乍到的我曾如何热切盼望着能够拉近与他们的距离。我潜意识里是憧憬着能有一番大作为的,在这个蕴含着无限可能性的世界里,我是如此渴望能与怪盗侦探携手并肩、同仇敌忾,帮助他们完成自己的使命,也了却自己想要摆脱平凡的心愿。然而我最终也没有选择向黑羽摊牌、成为他的助力为他冲锋陷阵,而是安安分分地作为路人甲留在了他身边。我逐渐开始领悟,憧憬着非日常而不断在这个世界中寻求刺激的我,却始终相信着有什么更重要的东西蕴藏在这看似毫无意义的被虚度的光阴之中。或许这司空见惯的日常,才是生活的真谛所在。

坐缆车下山时我特意拉住了青子,叫她同我共乘。青子被我难得的主动挑起了好奇心,同时也细心地察觉到,我有什么话想单独对她说。

“你组织这次郊游,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被我这样问到的青子微微一怔,随后坦然笑道:“果然还是被发现了啊。”

我沉默不语,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快斗就是太逞强了,前一阵子也是,明明病情都那么严重了,他还当我们都不知道呢。总是一副强颜欢笑的样子,他以为青子是谁啊?需要他这么费尽心思地去伪装?整蛊是假,但青子对他感到很不爽却是真的。即使不能帮他解决什么实际麻烦,青子也至少可以为他分担身上的压力,让他能再次真心实意地笑起来啊。”

青子见我听得呆呆的没什么表示,突然就伸出双臂从侧面一把怀抱住了我,震得我们所乘的缆车好一番摇晃。不顾我恍若梦醒般的大呼小叫,她的笑语和着一阵迎面吹来的疾风直上青空,“因为你看,今天来到这里的都是最在乎他的人啊。快斗是明白的,我把大家召集起来的原因。”

被搂在怀里的我不禁自嘲地苦笑。是啊,我怎么就忘记了呢?青子是在他身边最近的那个人,她对他的了解,可远远在我之上啊。回想起他俩那惊心动魄又甜蜜无比的初次约会,想起那时黑羽对她说的一番话,心里瞬间盈满了感动。他们之间无需任何寒暄客套、惺惺作态,做最真实的彼此,就足以心意相通。对此,白马和红子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的。

 

回到最初集合的地点,青子提议大家一起拍张合影留念。她本想拜托过路游客帮我们五个人拍照,但我打一开始就没想要在他们之间横插一脚,乐得继续做个旁观者,为我的友人们留下专属于他们的回忆。我手持相机一边调整着焦距,一边招呼他们赶快站好位置摆好POSE。

白马和红子相视一笑,心领神会般地退在了两旁,把正中间的位置留给了那对青梅竹马。青子已经迫不及待地摆出了V字手,冲着镜头展露出天真无邪的笑颜。而在她身侧单手叉腰而立的白马状似无意地在他和青子之间留出了些许空间,既不显得过分亲密也不至于太过疏离。红子半侧着身双手抱臂,傲气十足地宣示着她对身旁的黑羽有多么嫌弃,实则身体总是下意识地倾斜于他,似乎想要贴得他更近、更近一些。黑羽先还嘟囔着嫌麻烦,可被青子拉到身边后也仿佛被她那全身散发的轻松与愉悦所感染,看向镜头时不经意地流露出孩子气的本性,终于释放出了——如青子所说的,真心实意的笑容。

按下快门的那一刻,我的心房也彻底敞开。

我是如此衷心地希望,就算有一天我离开了这里,你们也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就是这般安稳的时光让我产生了长达一秒钟的误会:我们可以永远这样日常下去。

 

 

=TBC=

 

 

PS1.文中涉及的地理布局描写,以三次元为原型但并不完全一致,为了突显穿越后世界与现实世界存在差异

PS2.日语中的高校一词指的是高中,与中文语境下的含义不同,但本文中为行文顺畅而沿用了江古田高校这一名称,故在此做出说明

 

17 Oct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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