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分の楽しいが誰かの楽しいになる
 
 

【丕郭】爱与忠诚

※主扭三背景,起源于“如果给扭三丕配一个郭女王会是什么样的人”的妄想

※历史梗有,略微借用了一点jslm梗

※因为不想给郭女王设定名字所以用了第一人称,全篇流水账 

【1】

 

那日公子回来的时候,脸色极为阴郁,拖着仿佛有千斤重的身子踏进了我的房间。还没等我开口问些什么,他便疲惫地倚坐在我身边,定定地凝视了我半晌后,手掌开始不安分地在我腰间摩挲。

我依旧直直地端坐于地,没有理会他的动作。果然,他也没有进一步的表示,很快便松开了手,满室旖旎的气氛瞬间消散。

“公子今日去了何处?”

他没作声,把我正在捧阅的一册书简从我手中抽离了出去,而后摊开我的掌心,用长着老茧的手指在那上面轻轻写下了两个字。

“荀、彧。”

我认得这两个字。随着他一笔一划的描摹,我也跟着念出了声来。

有关此人的事,我只略知皮毛。他是曾效力当今魏王多年的肱股之臣,可惜不久前病逝了。也有传闻说他因反对曹公晋爵而遭到猜忌,被迫自尽。当然,这些事跟我没什么关系,我也不会当着魏王之子的面流露出哪怕只言片语。

“今日,父王带我去了荀先生的灵堂。”

我点了点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无论多么亲密的老友,都会有分道扬镳的一天。”他倏然握紧了我的手,眯起了似有三分醉意的眼,俯身在我耳边问道:

“你呢,会一生忠诚于我吗?”

 

【2】

 

我来到公子府上的时间并不算长,至少跟住在大屋的那位甄夫人比起来,要晚上将近十年。

那年我和几个姐妹一起被铜鞮侯献到了公子面前。这位曹家二公子明显对我家主人的来意心知肚明,却仍是婉言推辞了一番。主人知道他只是在客套作态,便继续满脸堆笑地说,早就听闻公子雅好音乐、善阅歌舞,这几位姑娘都各怀绝技,深慕公子佳名,若能得公子调教一二,定能使技艺愈发精进。

公子闻言,不禁开怀大笑,叹道“君侯知我”。可我看到他的眼神里并没有笑意。

他朝着我们的方向随手指了指:你、你,还有你,留下来吧。而我就在他所指到的人之中。

我怀疑,他那时连我的相貌都不曾看清。不然,凭我一个年近三十、早已色衰的老女,有何能耐入得了他的眼呢。

先主人的这套说辞并非无的放矢。若干年前,公子在一次宴请宾客时招了一位天姿灵秀的歌女前来献艺,其间深受她的歌舞打动,宴毕便直接卜选吉日,将她纳为了侍妾。

我在公子府上见到了这位名叫孙琐的女孩。询问起当年盛况,她只是落寞地摇了摇头,说在入府之后公子只叫她来唱过几次小曲,之后就被彻底抛在脑后。这些年来公子越发焦虑于世子大位的争夺,只怕已经忘记家里还有这么个女人了。

想来先主人也是希望我们以同样的方式攀上高枝吧。其实我也是粗通琵琶、略晓音律的,只是公子将我纳入府中后,一次也不曾唤我演奏过。那时我以为,自己的一生也会和孙琐一般,默默无闻,直至被世间忘却。

 

转机发生在黄奎事件。令人心悸的兵戈声响了一夜,内乱刚刚平息,公子就急着叫人备马出城,想来是又要去找那位神秘的“先生”了。可我心中不安,忍不住追上前去多了一句嘴,说乱贼方定,余波尚存,此时出城恐惹人非议——他不悦地打量了我一眼,就拂袖而去。

等到日落时分,公子一身狼狈地归来时,举家骇然。他的发髻散乱下来,衣裳被汗水浸透,连走路都有些趔趄,只是神色尚可,还镇定地嘱咐家中人不要声张。当晚他第一次踏足了我的房间,抚着我的背说,你与先生所言一致,我该听你劝阻才是。

从那以后,他每每遇事不定,便果真前来问询于我。不过更多的相处时间里,我都只是默默倾听着他的高谈阔论。他虽常在人前装憨,实则口才极好。或是将搜集来的奇闻异事娓娓道来,或是将新得的妙篇佳句朗朗吟诵,我虽并不全都明白,却也乐得听个自在。只要看到他的愁眉得到片刻舒展,我便也能够松一口气。

在所有话题当中,他最常提起的还要数他的父亲。但凡曹公在外打了胜仗,他就能在我枕边眉飞色舞地说上半夜;要是曹公一时兴起赐了些玩意,他就能洋洋得意地跟我炫耀三天。这份慕君之情令我不禁怀疑,当日打听到公子的一身狼狈系从丞相府所获,消息是否属实。

或许正是对君父的满腔忠心,使得他难以接受另一位敬爱之人的背叛。在他手掌的包裹下,我握紧了掌心的那两个字。可还未等我开口回答,他便忽然大笑了几声,随即潇洒地起身离去。

 

当少府耿纪反叛的消息传入我的耳朵时,公子早已不在府内。据说他在听闻叛军出现的同时,就毫不迟疑地披甲带剑前去保护魏王了。一时心中惊惧不已,我自然知道公子的剑术不差,但实战毕竟不同于平日习练,当下黑灯瞎火敌我难辨,怎能不令人担忧。

就这样提心吊胆地在门口守了一整夜,清晨天还未亮,忽听院外传来一个焦急而沙哑的声音,那人似是抓住了某个家丁,连问“公子何在”。我躲在门后远远探去,只见一位陌生的中年男子正在那捶胸顿足,责怪家丁为何不拦住公子。见他这副模样,我不禁感到有点好笑,自己担忧的心反倒去了一半。

等到公子安然无恙地回来,我才知道那人便是公子时常提起的仲达先生——司马懿。

当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已经如愿登上太子之位的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与仲达先生往来,也曾私下引荐我与先生结识。彼此谈及往事,我笑问先生当日是否为惊弓之鸟,他们父子毕竟血浓于水,做父亲的怎会猜忌救驾的儿子为乱贼同党。事实上,也正是五凤楼之事促使魏王敲定了太子人选。先生却只是摇了摇头,叹道:夫人你入府多年,怎会还不清楚这曹氏一家是何等人物?在下比夫人来得早些,多经历了点事情。

哦。我沉默着品了品他的弦外之音,心里大致有了底。左右不过是些兄弟阋墙的戏码罢了,那是我不便过问的事情。

但是人与人之间有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当事者尚不自知,遑论局外之人。

 

【3】

 

第一次遇到静姝的时候,她正身着素服,摆弄着屋外一株梅花。分明素未谋面,我却莫名对她有似曾相识之感,不觉就多打量了几眼。或许是察觉到了这股视线,她笑着朝我紧步走来,行礼问好,不卑不亢。

这是什么人?我心下猜测了许多,如果是准备收在房里的女孩,当下这个时节恐怕不妥。而她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一般,说还请夫人宽心,自己是魏王预备赐给仲达先生,以报其多年辅佐之恩的。她目光明澈,嘴角始终带着笑意。

有那么一瞬间我失了神,似乎顿悟了节同时异、物是人非,有些时光的确再也回不去了。

我终于明白了这女子为何如此面熟——她的眉眼极为肖似甄夫人,只是我所见到的甄氏总是清冷孤高、不近于人的,眉间常凝着一团化不开的愁云。而静姝的面庞上无时无刻不妩媚含笑,就像是戴着面具一般,恬淡平和,波澜不惊。

那就有劳你了。我意有所指。

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她从容应答。

 

先王薨逝后,世间似乎天翻地覆,迅速发生着更陈换代;又似乎什么也没改变,一切都遵循既定的轨道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虽然见到他的机会越发少了,但每次见面时他皆是笑逐颜开、意气风发的模样,我便也安下了心。他爱好射猎,却为了博得父亲的好感而克制多年,不再肆意玩乐。如今终于摆脱束缚,尽管频频有人进谏,他也仍不思改。他不用再活得那么小心翼翼,开始昂首阔步、器宇轩昂起来。我爱看他这般风采。

当然,也有人在背地里质疑他对先王过于冷漠,行止毫无悲戚之色不说,还一味荒唐享乐,毫无人子之道。我不清楚他听到这些流言时心中作何想法。只是想起他曾当着我的面,将一气呵成挥笔写就的“我独孤茕”之篇掷进祭盆,一动不动地盯着它直至烧尽,随后便若无其事地走开,不知到哪继续快活去了。

世间总是很难理解过于复杂的感情。为了便于交流,人们将其命名为虚伪。

就像我和他之间,从无床笫之事,也无甜言软语。来时无欢喜,去亦不挽留。那么我们算什么呢?姑且就称之为相互利用吧。

 

一朝登顶、大权在握的他不会再隐忍任何人,包括甄夫人。

人心各有一段痴顽处,我本无多余的同情心,却接连为她而辗转难眠。那张清丽的容颜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紧蹙的眉,明亮的眼,绛红的唇,明明是属于两个人的脸,却总是在朦胧间不觉合而为一。

最终我败给了这毫无道理的爱屋及乌。就当是偿我一厢情愿的挂念,或许我该去提醒一下,还有那么个女子被他丢在邺城。

我自以为挑了一个适宜的时机。受禅当日,他兴致甚高,我便等他回来后试探了两句。谁料他脸色乍变,一口回绝,还赌气说干脆直接将她赐死。我想这会让人误会是我进谗言害死甄氏,忙劝阻说:她替你生育一子一女,从无过失。她死了,你该立谁为皇后。

他一时气急,说:这不是还有你么。

哦,好吧。

事后我去打听,那理应普天同庆的日子里他从哪受了那么大火气,结果零零散散地收获了不少消息。有说那天位列三公的某重臣竟面露不豫之色的,有说某位将领在进京路上得病因而迟到的。还听说那天仲达先生向他请示要为山阳公送行,他虽默许了,可心中难免不忿。各种杂七杂八的小事累积到一起,总会碰到一个溃堤的宣泄口。

所幸他向来是喜怒无常的,这些琐碎小事没几日都被抛到了脑后,我也不敢再去招惹。只是偶尔与柴贵人谈起我那一片痴念,她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笑道:贵嫔既然喜欢何夫人,让陛下把她叫进来就是,哪里用得着舍近求远。后来不知是柴贵人帮忙吹了枕边风还是什么缘故,我当真得以在宫中与静姝相聚。余愿足矣,至于甄氏死活,那就与我无关了。

 

借着夷陵败报带来的振奋之风,他正式将立后提上了日程。某天他就像是顺便路过一样转进了我的宫殿,随口知会我说:下月某日就是封后大典,你记着准备准备。

我一边应着,一边目送他匆匆离去。心中并不意外,也无太多欢喜。只叹他竟如此信得过我,以至于没有一丝多余的叮嘱。有人会把这称作无言的默契,也有人会视为变相的冷落。

他对后宫可谓是雨露均沾,并未表现出特别宠爱哪个女子,柴氏等人也日渐失去了优势。更不用说自己,已经极少再见到他了。

偶然一次在走廊撞见神色慌张的内侍,叫我意外窥破了他的秘密。尽管陛下警告他们不许泄露给任何人,但内侍觉得我毕竟是皇后,就仍是对我透了个口风,说陛下肺疾复发,严重时竟有咳血之症。

此事恐怕武皇帝并不知情。而我即便知道了,也绝不会让他察觉。

于是当他决定举大军伐吴时,我向他表达了全心全意的支持。尽管我内心里与仲达先生一样,对此役的结果甚是悲观,却还是笑容满面地为他送行,愿陛下旗开得胜。

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我说:这可真不像你。

我愕然止声。

 

如果我不知道他的秘密,一定也会像仲达先生那样全力阻止吧。病榻上的他紧紧抓着我的手,冰凉得刺骨。不过阻止也没用,他终究还是会放手一搏,就如年轻时那般不听劝告。

我用自己另一只温热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

就算是对他十多年前那个问题的回答吧。

 

【4】

 

时值新帝追封生母,宫中暗暗弥散着各种古怪的流言。为避免麻烦,彼此清静,我主动请求离开洛阳,搬到许昌居住。陛下欣然应允,指派了不少奴仆随从与我同往。我尽可能地谢绝了,只提出要带走一个人,那就是孙琐。

先帝曾遗命位份在贵人、淑媛以下且无生育者,皆遣回原籍,任其改嫁。但宫人显然已经忘记了孙琐这个存在,她的身份几乎与侍女无异。于是我带走了她,一起在许昌作伴。

很多人不识她的身份,便生出各种流言蜚语,甚为离奇。如果先帝在世,一定很乐意把这些有趣的故事写进他的列异传里。

我拾起了久违的琵琶,终黄初一朝都不曾弹过。

孙琐挨在我身旁,叹道:如果我真像他们说的那样,是前汉宫人的亡魂复生就好了。兴许我能见识一下汉武时鼎盛的乐府呢。

如今的她已至中年,声音不再如少女时期那般婉转动听、仿若通灵。但音律知识仍在,她删改乐谱,由我演奏,深宫的生活也并不算枯燥。

 

一次在许昌城外郊游之时,巧遇了故人。

那是暂被罢官的司马懿,传闻他与曹氏宗亲明争暗斗。有些事即便我不关注,也总会吹到我耳朵里。似乎有各种各样的人希望我以皇太后的身份出面,替他们做些什么,都被我以先帝禁止后宫干政的诏令挡了回去。

司马懿是个聪明人,我想他应该不在那些愚者之列,便同意与他逗留交谈几句。并嘱咐宫人务必将此事告知陛下,不可隐瞒。

话题都是些关于先帝的往事,从那些年险象环生的争嗣经历,最后说到他未竟的一统天下之志。黄初年间与东吴数次交兵皆不利,如今与西蜀交战也只是勉强抵御住进攻,恐怕我们这一代人都难以见到统一之日了。

话至穷尽处,他转而谈起军中趣闻,极力夸赞那蜀丞相是如何神机妙算、运筹帷幄,自己则是如何才薄力浅,自愧弗如。他该知道我无心于此,只不过是用这番惺惺作态来提醒我,彼此已经无话可说。我却不想任由他牵着走,状似无意地反问道:那先生觉得,自己比他差在何处?

不等他接戏,我自问自答:西城之事,若是你们二人易地而处,我想蜀丞相定不会退军。

他讪讪一笑,既而敷衍了几句,便要告退。

 

最后他问我,你爱先帝吗?

我反问,那么你爱静姝吗?

他怔了怔,笑说,这是先帝赐予的姻缘,他自然是爱的。

哦。我也笑,都这把年纪了,更何况逝者已矣,爱与不爱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说,但我永远都会忠诚于他。

 

我并不指望借此震慑住他蠢蠢欲动的心。

只是想起最后一次见到静姝时,她双颊泛红,似羞似愧,欲言又止,仿佛要向我请求些什么,却终于还是咽下了心事。我那时就明白了,她爱上了他,而他恐怕也动了心。

可即便如此,又能改变什么呢。

青龙三年二月,在我病重之际,依旧是孙琐陪伴在身旁。她表示愿意殉葬,除此外,也没有更好的去处了。她又问,太后可还有什么心愿?

我想了想,说,只愿陛下遵循文皇帝的节俭之风,将我依终制薄葬,足矣。

她笑了:这话太后已经念叨过不下十遍了。

这样么。我也跟着笑,果然人老了,脑子也糊涂了。

 

人这一生,总要忠于些什么。

譬如荀文若,譬如蜀丞相……

那么我能做到的,是什么呢。

 

忠于大魏皇后的身份,忠于他。


END

12 Jan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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